電影還是莎劇？從好萊塢動畫到日本能劇
拜好萊塢電影《莎翁情史》（Shakepeare In Love）之賜，對於片中那位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莎士比亞、其創作之泉源、依莉莎白時代劇場的狀況，看過電影的人都會有粗淺的了解。
莎氏劇本，原來就是給劇場開放改寫、導演之用。每一齣戲經過不同編劇、導演之手，便會有不同的呈現。「Play」，在莎氏的眼中，不外戲如遊戲，戲如真亦若假，端看你從什麼角度去詮釋它。除了對話，劇本中所有角色在舞台上的演出種種細節，莎氏並未鉅細靡遺地封死他們。
莎氏劇本的情節並不複雜，事件、過程、結果，都清清楚楚的。最方便的做法，就是把這些清楚的步驟換個場景、角色，一樣可以達到娛樂大眾的效果。耳熟能詳的好萊塢動畫《獅子王》，看過麥克貝斯立刻就知道，那完全是哈姆萊特的「全翻版」——父被暗殺，母投靠暗殺者、子搞清楚事件原由之後待機復仇、最後嘗志。不同的是，給小朋友看的影片當然不能悲劇終結。
四大悲劇《麥克貝斯》（Macbeth）、《李爾王》（King Lear）、《奧賽羅》（Ottello），以及《哈姆萊特》（Hamlet）全都被改編上大螢幕過。出身於正統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的肯尼茲•布萊納（Kenneth Branagh），一九八九年以莎劇改編的《亨利五世》（Henry V）晉身導演之列，九三年再推出改編自莎劇《捕風抓影》（Much Ado About Nothing）之現代版《都是男人惹的禍》，一九九六年再度挑戰《哈姆萊特》，在此之前電影版《哈姆萊特》便已經由勞倫斯奧立佛於一九四八年改編為《王子復仇記》。
日本大導演黑澤明則是將《麥克貝斯》場景搬到日本封建時期，換名《蜘蛛巢城》（Throne of Blood／1957），麥克貝斯化身日本將軍竹取、馬克白夫人則為淺次，詮釋手法結合日本能劇與蒙太奇幻想。欲望罪念良心疑慮欺瞞種種複雜人性、心理，舉世中外皆有之，然而莎氏原劇字裡行間沈靜推演的這一切人性劇碼，經過螢幕的放大，卻呈現戰場煉獄一般的驚人效果。這齣名劇的電影經典版，還包括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改編成的《森林復活記》（1971），兩個不同國度、語言的導演，同一齣戲卻完全迥異的角度詮釋、呈現風格，得以一窺莎氏原劇的開放性。
《奧賽羅》脫身成好萊塢青少年電影《千方百計》，威尼斯與土耳其的爭戰成為貴族高中籃球隊競技場；《李爾王》（King Lear）被北歐丹麥Dogma95協定的導演Kristian Levring改編成《國王不死》（The King Is Alive／2002），場景則在非洲沙漠小鎮。 若說莎氏悲劇在大螢幕中給人的戰慄是放大過的立即效果，那麼喜劇中的嘻笑戲謔更容易成為電影改編的重點。一九六七年法朗哥•柴非萊利（Franco Zeffirelli）改編的《馴悍記》（The Taming of the Shrew），悍婦凱瑟琳與馴悍者彼特魯喬之間的針鋒相對一來一往成為令人瞠目結舌的粗魯狂暴爭吵；而原本就如森林仙人遊戲的迷人喜劇《仲夏夜之夢》（A Midsummer Night's Dream），無論是一九八六年由英籍劇場大師彼得•霍爾（Peter Hall）所執導，或是九九年好萊塢版本（ Michael Hoffman所導），都沒有忽略這齣戲中仙人與凡人間輕快與沈重的強烈對比。
看莎氏原劇本與電影改編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縱然後者的「全翻版」可以讓人們很快得知一齣戲的基本情節、架構，然而最有趣的地方其實在於，透過不同創作者之眼，莎士比亞筆下的主角們彷若有了新的性格，那些普世存在的人性複雜面，在不同的場景裡一再重演，命運各自殊異。
他彷若已經寫遍了世間種種，卻還能讓世間種種重新豐富他——最厲害的作家莫過於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