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己一個書架
文／郭重興（共和國文化發行人暨國民學堂校長）
記得是剛上大學時，父親就幫我買了一個書架，這在三十多年前可不是一件小事。書架是用當時頗流行的角鋼搭起來的，細細的，兩側和後邊也有面板，五尺來高，紅色，正面是玻璃拉門，看來光鮮得不得了，說它是客廳的櫥櫃也通。我把它擺在書桌邊，對著門口，所以一進門就看得見。有時坐在書桌前發呆，也會瞧它幾眼，即使當時裏頭沒多少書，看著看著心裏也踏實多了。有時朋友來了，眼神帶著羨慕和質疑，對著玻璃門猛往裏瞧，總不信我會有多少書可放，更不用說這其中又有多少只是擺樣子的。
但也從那時候，我開始買書了。其實又有什麼書好買？新潮文庫當然是首選。於是從《羅素回憶錄》、川端康成的《美麗與哀愁》、沙特的《詞語》，到杜斯朵也夫斯基的《卡拉馬助夫兄弟》，現在的年輕讀者大概很難想像捧著一本厚厚的《卡拉馬助夫》，在夜深人靜以虔敬的心情一字字把杜斯朵也夫斯基吞到靈魂裏是什麼滋味。記得好時代有一本漢寶德譯的《文明的躍昇》，彩色銅版印刷，天啊！那簡直是寶藏。難道不是？在1968年的台灣？
大學畢業後，我有了一段不算短的飄泊歲月。不管在部隊的營房或是紐約的廉價公寓，還是洛衫磯的組合屋，每當一安置妥當，我總會擺個書架，除了那幾本一直帶在身邊的書（像錢穆的《國史大綱》和邱吉爾的《英語民族史》）一本本新書總會像新朋友一般出現在書架上，和那幾本書靠在一起，日子久了，書也多了，新書也變成老書，渾然像一家人，直至我又得重新打包，到千里外另覓居所。
這麼多年，我就一直與書為伍。於我，書的世界既是知識的殿堂，亦是精神的寄託。是良師，也是益友，不僅撫忍受創的心情，亦洗滌沾污的心靈。和書的這份因緣，如今回顧，竟是那個輕靈的紅書架。有了它，我輕狂的青春才得以為書留個位子，而我也才因此進入書的世界。這份福份與感恩，恐怕是人世間除親情之外最真摯的。是不是，恕我嘮叨，你也該為自己的生活備個書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