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冒險的搖籃：奇幻文學與神話的淵源（下）
文／徐慶雯（繆思出版社主編）
神話生物與奇幻文學
除了神魔大戰與英雄冒險之外，奇幻文學中還常出現各式各樣的奇異生物。奇幻生物常脫胎自神話傳說，諸如龍（東西方神話中龍的形象完全不同）、東方的麒麟、鳳凰、饕餮、大鵬、蛟、辟邪、神猴、天狗、河童，以及西方的人馬（Centaur）、梅杜莎（Medusa）、獅鷲（Griffin）、鳥妖（Harpy）、九頭蛇蜥（Hydra）、牛頭人（Minotaur）、飛馬（Pegasus）、海妖女（Siren）、獅身人面獸（Sphinx）等，多不勝數。這些神話生物個個長相超乎現實，有些特別巨大，有些還具有恐怖的超自然能力，例如噴火、噴毒、恐怖嚎叫、凝視石化等。
仔細看看這些神話生物，可以發現他們常帶有現實生物的外型特徵，甚至是數種生物的「合成」，例如：長翅翼，如飛馬、獅鷲（鷹獅合體）等；長魚尾，如人魚；獸形人面，如獅身人面獸；半人半獸，如牧神（半羊人）、牛頭人、人馬等。東方神話中許多代表吉祥的瑞獸，形象更是複雜，例如龍結合了牛頭、鹿角、蟒身、魚鱗、鷹爪等多種特徵，形成威嚴神武的外貌；鳳凰融合錦雞頭、鸚鵡嘴、鴛鴦身、大鵬翼、仙鶴腿和孔雀尾；麒麟則帶有鹿頭、獨角、麋身、魚鱗、馬足、狼蹄、牛尾，可說華美至極。所以有人推測，這些奇幻生物其實是古人將現實生物加上想像誇大、美化或神怪化，例如麒麟可能是長頸鹿或四不像、鳳凰可能是孔雀或雉鳥、饕餮可能是老虎等，從現實化為奇幻，進而賦予象徵意義。
在神話中，有些生物可成為神或英雄的坐騎或冒險伙伴，如飛馬；有些生物象徵了吉兆或凶兆，如麒麟、鳳凰、報喪女妖（Banshee）等；有些生物是與世無爭的種族，如人馬或妖精（Fairies）。但大部分怪物成為傳奇英雄冒險過程的試煉，為成就英雄的豐功偉業而犧牲，例如九頭蛇蜥、梅杜莎、牛頭人、獅身人面獸等故事。相信常玩奇幻遊戲的玩家對上述生物應該都不陌生，因為奇幻遊戲常從神話傳說中擷取素材。這些在神話中著名的奇幻生物，到了遊戲中多半也非泛泛之輩，他們特有的特殊形貌和能力，成了他們的註冊商標。玩家若對這些生物的神話或傳說背景稍有了解，在遊戲中遇到時可能會萌生更多趣味呢。
神話的深層結構
如上所言，神話生物常帶有特殊的意義。其實，流傳久遠的神話或傳說內容本身，更帶有深刻的意涵。在當代科學理性的觀念中，古代神話的內容可說是荒誕不經、違反真實，根本不可能發生。但有趣的是，這些神話要素卻在眾多故事戲劇與文學創作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奇幻文學中，神話典故與隱喻更無所不在。以奇幻經典「魔戒」為例，托爾金融合北歐、希臘、塞爾特等神話傳說典故，奠定他筆下「中土大陸」的世界根基，他所創的精靈族、矮人族、哈比人、樹人、半獸人等，都可謂脫胎自神話傳說。另一部奇幻文學「地海傳說」則萃取南太平洋島嶼民族文化與東方哲學的精髓，創造出不同於西洋神話風格的奇幻世界。諸如此類的範例不勝枚舉，可以看出，神話傳說對當代奇幻文學影響極為深遠。
為什麼人們這麼著迷於神話，百聽不厭？在反覆創造的旋律中，我們到底體會到什麼？我們也許可以從心理學家榮格（Carl
Jung）的「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概念中獲得一些啟示。榮格認為神話是民族群體共同的夢，是經過長年世代迭替所沈澱形成的潛在意識。神話中的種種意象反映了該民族的集體心理，象徵族人普遍經歷的經驗。他認為人類整體具有類似的潛意識內容，所以他分析了各地神話與原始宗教信仰，得出許多共通的「原型」（Archetype），例如「大力士」、「英雄」、「再生」、「死亡」、「智者」、「大地母親」等，都是各地神話傳說中普遍存在的內容意涵。也就是說，人類藉由不斷傳述或再創造神話與民間傳說，一代一代傳達了集體潛意識中的象徵意義。
神話學家坎伯（Joseph Campbell）進一步將榮格的論點運用在神話研究。根據坎伯抽絲剝繭的分析，諸神傳說與英雄冒險是所有人類個人成長必經的隱喻。以英雄戰勝怪物為例，英雄象徵「自我」，怪物則象徵「自我的陰暗面」，整個主題象徵的是：每個人都必須發現並且克服內在的陰暗面，才能真正成熟長大。
神話象徵了每個人的成長過程，用現代語言來說，神話在古代可謂當時認識外在世界與內在自我的基本教材，是人類試圖了解宇宙神秘與人生意義的結晶。也難怪直到今日，雖然經過無數代改寫、重寫，並融入各時代的意義，遠古神話的基本精神仍能與我們的內在產生共鳴。換言之，神話典故能夠豐富並提升奇幻故事的層次。喜好閱讀奇幻故事的讀者不妨仔細品讀經典奇幻名作，找出其中援引的神話考據與意義，進一步思索作者的用心，一定會有更深刻的體會！
（本文原刊登於《GOA線上玩瘋誌》91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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