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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的觀影私記--期待《春去春又回》》
 Ψ 可樂 (2004-03-11 17:58)
金基德的《壞胚子》觀影私記──

「獸性」與「人性」的掙扎之間


2002年的11月5日深夜11點40分,來到金馬影展放映現場的獅子林戲院,一年一度的電影大拜拜果真引來了不少人到此地朝聖,紛紛不畏深夜而來。更令人訝異的,是主辦單位邀請的韓國導演金基德也到了現場,至此我才知道這深夜的場次竟是首映,真是始料未及。主辦單位解釋金導來去匆匆是為了趕回參加釜山影展,但有機會到另一個國度與觀眾們一同觀賞自己的作品,並直接感受現場的反應,怕也是難得的機會,即使匆忙,金導又豈能錯過!

金導的畫家出身,讓他一展於影片上揮灑作畫的長才,他之前的作品《漂流慾室》(又譯《水上賓館》),一幕幕的影象都像是一張張美麗幽遠的畫作,遠山霧水,層次分明,色彩紛然。尤其是最後一幕,漂流的小屋卡在河中水草內,男主角從水草叢中走出時,鏡頭漸漸拉遠,可以發現整個畫面就是一個女體下半身的輪廓,中心點的水草就是女體私處,從這裡走出的男主角,就像是從母體誕生於世,走進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茫茫然無所歸依一般。光是單看這一幅影像畫面就精彩極了,喻意深遠,令人激賞。此外,我在尚未觀看《漂流慾室》之前,就已聽說有一場女主角將魚鉤放入私處的畫面,引起了諸多的議論與震憾。等到實際看過之後,發現其實男主角也有一場與女主角相對比的畫面,也是魚鉤置入人體內,但不同的是置入之處。男主角因為殺人逃亡,來到這所寧靜的湖泊釣場躲藏時,面臨水警的臨撿,情急下吞魚鉤自殺。但魚鉤卡在喉嚨,死不了卻痛苦至極,女主角眼見水警到來,只好把男主角藏在水面下,等水警離開後,女主角拉著魚線把男主角拖上水面那一幕,活脫是一個釣起大魚的畫面,只是釣物由魚換成了人,看著這幅影象,連自己的喉嚨都感到隱隱作痛。提到這點,是有感於金導極擅長運用「對比」的意涵,無論是影像色彩、人與人或人與物的對待關係、劇中物品的配置、階級出身、敘事內涵等等,都有一幕幕對照或對比的味道。這種模式也不斷地出現在《壞胚子》之中。

《壞胚子》從敘事一開始,不同社會階層之間迸發的衝突就躍然而出,身為皮條客的男主角在大街上強吻了清純的女大學生後,女主角報以惱羞成怒的惡語和耳光,更憤而唾了口水離去。這本來是正常人碰上異常羞辱時的正常反應,但在這裡就成了敘事的起點,渺視鄙夷的目光和羞辱性的字眼,成了男主角揮之不去的憤怒、報復還是情愫?或許在這時,他也不能清楚的釐清這種複雜的情緒。而另方面,女主角的口出惡言、唾沫不屑,就好似成了她的罪惡,更埋下了她將付出代價的伏筆。

報復(或情愫)於是在書店之中展開,女主角偷偷撕下一頁畫冊中的男女歡愛畫作,還趁人不注意的撿起男主角刻意安排丟下的贓物皮夾,都彷彿宣示了女主角的種種惡行,即使只是小小的罪惡,但都被放大成為沉淪的暗示。也像是暗指所謂的中產階級或高級知識份子,其自命清高的背後,總會有一些見不得人的行徑,即便小奸小惡也是罪惡,不過報應未到,只是遲早而已;這種讓觀者也不由自主地追溯起自身良心清白的想法,連脊背骨也跟著涼了起來。因此,女主角就在這種被設計的情境下,為了償還皮夾內的金錢而墮入風塵。

導演特意安排男主角幾乎處於「無聲」狀態(這點也同樣出現在《漂流慾室》的女主角身上,沒有台詞的安排,肢體動作的情緒表現硬是演技的一大考驗)。男主角並不是不會說話,觀眾可以看到他拿起手機預備開口,也可以看到他招呼手下到跟前,彷彿要交待什麼,但就是看不到他「出聲」說話,等不到他「發表」意見。可是他所有的行為想法,卻原原本本的呈現在肢體動作之中,所有的情緒、矛盾、憤怒、滿足、渴望,甚至是愛意,都用最原始的動物性語言呈現出來。對比於女主角的「開口」,無論是她的抵抗、漫罵、哀求或辯解,相形之下兩人成了兩種全然不同的物種,完全沒有可以溝通的空間,也因此語言已毫無意義,只需賣弄肉體即可,不論是拳頭還是女體。這也象徵了兩個不同階層的人之間,鴻溝竟是如此之深,一定要其中一人站到同等地位時,溝通才能開始。想當然爾,向下沉淪遠比向上爬昇來得容易。又是一次墮落的暗示。

男主角的不開口說話,還宣示了另一層涵義,他就像是刻意不在場的「旁觀者」,旁觀著女主角這個獵物,滿足於藏身在單面鏡後的窺視行為,在自己的操弄控制下,冷眼觀看日復一日的被不同男人揉躪的女主角。因為不敢愛、不知道怎麼去愛、不了解什麼是真愛,他就像是在冷眼旁觀電影或電視中的戲劇一般,滿足於可操控的「觀看」之中,但又會氣憤於奪走女主角初夜的嫖客,以及同樣愛上女主角的跟前小弟向她的求歡。可是他的情緒永遠都在外圍,就好似觀眾看戲而漫罵劇中人的不是,卻不會真正的涉入劇情之中一樣。他至多只是毆打買初夜的嫖客、教訓他的小弟來轉移發洩,但當他痛毆他的小弟時,才終於迸出他整部戲的唯一一場台詞,用高亢的聲調(一方面是激動生氣,一方面是他脖子上有極深的受創傷痕)罵著「人渣」、罵他有什麼資格愛人、罵他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而這些話,其實都和女主角一開場罵他的話語如出一轍。這裡就像是一種轉折,流氓皮條客的開口出聲,像是動物的「獸性」突然被啟發似的,忽然成了會自省說話的「人」;而相反的,原本極度反抗的女主角,卻在逐步墮入男主角安排的皮肉生活之中,日漸萎縮了說話的能力(因為沒有必要),於是,她反而從「人」成了「動物」,只需要依靠肉體的本能過活。直到片尾,她也無法再脫離這種已成慣性的生活模式,即使是男主角終於放她自由、而她也接受了男主角這種異常的愛之後,仍依然如故。

本片中有一項極重要的道具,就是「鏡子」的使用,是輔助故事述說的不可或缺之物。鏡子出現在許多地方,也同樣是旁觀和照鏡自省的投射,不論是被碎片刺傷、女主角打破那面她早知有人偷窺的單面鏡、或是一場鏡子被當作殺人工具的戲,都在在表示出劇中人想要跳脫旁觀者被侷限住或不在場的意涵,而要真正的積極涉入另一個對立他者的情境之中。

「愛」可以讓一個人變成「動物」,也可以讓「動物」擁有「人性」。所以導演在結尾分別安排了三個段落,觀眾可以自由選擇想把哪個段落當作最後的Ending:因為「愛」,所以男主角放走女主角,讓她離開紅燈區,脫離這種皮肉生涯;因為「宿命」,所以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來到一個海灘,並借由一張埋在海沙中的照片,魔幻的預示出兩人終究會相逢的命運;因為「生活」,即使兩人打破了藩籬與鴻溝,突破性的邁出了未知的一步,卻因為現實的存活問題,終究只能依照他們倆唯一的能耐(皮條客與妓女)來討生活。結尾從第一段的「理想」,到第二段的「夢幻」,走到第三段的「現實」時,金導回歸到他向來描繪底層民眾生活的命題:由於要從底層的黑暗生活往上爬昇太過困難,在幾乎翻身不得的情況下,只能懷著「愛」,相濡以沫的生存著。

映後的座談裡,在觀眾們紛紛提問之前,金導卻反過來首先發問,他分別請喜歡與不喜歡這部片的人舉起手來。其實大部份的人都是表示喜歡的,金導很感動的說這是一部令人心痛的片(意指劇中人的作為其實很不堪),而大家卻能夠喜歡這部片,他很高興。這次台北電影節也選了金導的兩部作品:《海岸線》與《春夏秋冬…春》,2002年的那場映後座談,其實就提到了他正忙於《春夏秋冬…春》這部片,今年能有機會看到,很令人興奮,特別是先看了木馬的繪本《春去春又回》之後,知道劇中有一座搭建在湖面上,隨處漂移的廟宇,就不自覺連想到《漂流慾室》裡,那湖面靜懿迷濛的畫面。這部片描繪了四季,想必景色更美、意象更豐富吧。很希望能再度看到金導揮灑的影像畫筆,我迫切的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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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的觀影私記--期待《春去春又回》  可樂 (2004-03-11 17:58)
 補充 可樂 (2004-03-11 18:40)
 改個小錯 可樂 (2004-03-12 12:30)
 Re:金基德的觀影私記--期待《春去春又回》 被韓國的進步...嚇一跳... (2004-03-15 19:39)
 Re: 會陸續推出韓國圖文書哦∼ 一位興致養熱帶魚的 (木馬文化編輯部) (2004-04-05 19:00)
 Re:金基德的觀影私記--期待《春去春又回》 小漁村 (2004-10-04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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