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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ianist—書與影之間》
 Ψ 昆布 (2003-06-06 11:27)

『直到鋼琴家(The Pianist),我從未讀過一個如此感人至深的作品,覺得必須把它搬上銀幕。』 Roman Polanski

這句話就出現在本書的封面上,為何波蘭斯基會如此感動,甚至決定將之拍成電影?當然,因為這本書的確感人至深,但並非那種呼天喚地的悲情,而是一個平凡敏感的心靈,經過極度殘酷的考驗,無以想像的掙扎而至終倖存的故事。我相信,因為作者是他的同鄉,華沙正是他十分熟悉的城市,加上他本人也是大屠殺的受害者(他的母親也是猶太人,死在集中營)。這些相同的經驗,都使他詮釋的角度與鏡頭有分特殊的溫情。

讀Wladyslaw Szpilman的回憶錄,就像聽一個憂鬱而沉默的朋友吐露心聲,聽他緩慢的言詞,娓娓道來。經常,他撼動我的靈魂,以一種沉痛而堅忍的情操,以卑微艱困的姿態,及穿透的筆力,和人類最猙獰的敵人對抗,向我們見證他穿越煉獄的經驗。很多次,在閱讀期間,我感受Szpilman強烈的飢餓,言詞無法形容的危險與恐懼,死亡彷彿擦身而過,砲火、瘟疫、飢餓、窒息的煙霧,每一樣緊迫致命的威脅,彷彿浸染了書頁的方寸。黑暗使者的身影閃現,隨時準備奪去他的性命,然而,一次一次他都存活了下來。

這本書其實早在1946年就已經出版,原名叫做《一個城市之死》,可以想見,當時作者痛苦的記憶依舊鮮明而劇烈,如今五十年過去了,書中傳達的經驗今天讀來,依舊令人刻苦銘心。但是過不多久,這本書在波共當局的干預之下,消聲匿跡,在波蘭和東歐國家都找不到。因為這本書呈現的是許多人不敢正視的現實與醜惡,我們看見的劊子手,不只有納粹,還有烏克蘭人、拉脫維亞人、俄羅斯人,甚至還包括了猶太人,那些獲得特權的猶太人,甘願充當納粹德國的幫兇。這裡不是純粹的黑白分明,忠奸立辯的明朗局面。我們看到在極端的年代,諸多的灰色地帶,正如Primo Levi在他的《滅頂與生還》一書中所陳述的,這種狀態不只在集中營裡見得到,在隔離區(ghetto)裡也是眾人皆知的事實。

作者在ghetto裡面找到一份彈鋼琴的工作,他目睹那些握有特權的猶太人,不只在極端的時代大發橫財,也為了延續生命,充當黑衫隊的奴才,效法納粹的精神和口氣,迫害自己的同胞。那些誠實的紀錄,今天讀來可能連猶太人都會羞恥難當,當然在電影中導演並沒有作太多描繪。烏克蘭人的毒手更形殘忍,不少時刻他們圍捕猶太人如同狩獵,將殺人當作遊戲,視生命如草芥,不值一文。然而,這部回憶錄卻無意控訴,也沒有復仇的意味,雖然痛苦的紀錄貫穿全書,但我讀不到怨恨攻心的苦毒。反而,他對那些救他性命心存感激。

就像所有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無論成功與否,都有忠實的問題,尤其這不是虛構的小說。Schindler’s List雖然根據的是真實的故事,但書中許多部分卻是虛構。可以說波蘭斯基的電影相當忠實於原著,但是裡面的時空調度則有不少出入,因為故事橫跨了六年(1939-1945)的時間,影片卻試圖把那些生死邊緣的記憶,壓縮成兩個多小時,呈現給觀眾,可以預期,太多的東西必須省略、縮減,有的地方也必須改編以適合電影的演出。例如,那位在電影開頭出現的金髮女子,她仰慕主角的琴藝,的確加強了電影羅曼蒂克的氣息,但事實上,她完全是個虛構人物。所以,日後她和她的丈夫對主角的營救也是虛構,救他的另有其人。

影像與文字各有所長,也有各自的短缺。本書的回憶是從他在隔離區開始,隔離區的恐怖場景透過文字產生的真相,是遠遠大過電影帶來的直覺。特別他提到一件事是電影完全沒有涉及的情境,這也是隔離區裡最猙獰的記憶。作者提到惡蟲群集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每個地方都有蝨子,他們寄居在迎面而來行人的衣服裡,車廂、店鋪、馬路上、樓梯間,到處都爬滿蝨子,有時候還會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瘟疫:斑疹傷寒。瘟疫可能就是藉這些四處橫行的蝨子傳染的,疫情嚴重的時刻,隔離區裡每個月有五千人死亡。這時納粹隔離猶太人的理由充分,他們是精神的污穢,更是傳染病的淵藪。

書中還透露了許多次介於生死邊緣的經驗,也是電影不曾提到的,就是那麼絲毫之距,他就無法存活。若不是他特殊的際遇,或者是周圍認識他人伸出援手,他早就沒命了。最後他遭逢的德國軍官告訴他,也許這是神的旨意讓他們存活。但在某些時刻,他也有無法支撐的時刻,於是,自殺的念頭便浮現了。至少有一次,因著他所藏身的樓房起了火,他萬念俱灰,甚至他已經有一氧化碳中毒的現象,他服用安眠藥自殺,但是沒想到他在那個窒息濃煙瀰漫的房間內,他奇蹟似的又活過來。我只能說那是神蹟,人的理性無法企及的領域。


作者敏銳的觀察與厚實的心腸,使他能忠實記載,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災厄,目睹人類不可思議求生的力量,還有許多感人肺腑的事蹟。雖然他不是職業作家,而是個音樂家,沒想到他的身份與素養,不知多少次都成了他存活的關鍵。影片中最令人感動的一個段落,就是他應德國軍官Wilm Hosenfeld的要求,彈奏蕭邦的夜曲。雖然在書中透露了那個飽含濕氣的琴弦與琴鍵,使得音色不如所期,但電影中的音樂卻成了療傷止痛最深刻的銓釋。雖然他處於驚恐,但在那個沈靜而孤寂的時刻彈奏蕭邦,必然安慰 了兩顆受傷的心靈。可惜的是,這位拯救主角不死的德國人,並不能逃脫另一個政權殘酷的手段,他死於孤寂與無助。Wladyslaw Szpilman日後雖然嘗試營救,但因不知他的姓名而徒勞無功,這也是日後他引以為憾的大事。

作者能存活下來的確有特殊的毅力,在他最痛苦的時刻,沒有任何談話的對象,他仍然在腦海中排練琴譜,練習英文,即使他飢餓難捱,仍試著規律嚴謹,這幫助他度過最孤寂的日子,使他免於精神潰崩。書中不少敘述他試圖生存的段落,都是影片未曾碰觸的,也是影像無法傳達的。那些漫長的等待,無言的年日,孤寂想念交織的情境,必須透過閱讀才能領會的深刻。


書末有一篇跋,是作者囑託一位德國詩人Wolf Biermann寫成,他的父親也死於集中營。但在文中他卻披露了一個事實,使得整本書的結尾不至於那麼陰暗。他說到在德國入侵波蘭之前,反猶的空氣已很普遍濃重。大戰之前,住在波蘭的猶太人大約三百五十萬,之後只剩下二十四萬。雖然最惡名昭彰的集中營大體都在波蘭境內,波蘭國境的猶太數字驚人,然而卻有三十到四十萬的波蘭人,冒著性命的危險暗中保護了猶太人。

Szpilman得以存活,沒有他的波蘭朋友諸多的幫助,他早就粉身碎骨了。可能許多人領會,波蘭反猶氣氛炙熱,但大家不一定知道,他們也是窩藏猶太,使他們免於滅亡最多的民族。他透露了保護猶太人的代價,在法國如果因窩藏猶太人被抓,刑罰就是坐監或送集中營,在德國就是喪失個人的生命,但在波蘭更為嚴酷,窩藏猶太被發現就是株連全家。由此可以理解,波蘭人為此所付的代價。在極端的時代,人性扭曲是普遍的事實。然而,在黑暗遍佈的時刻,仍然會有稀疏的微光閃爍,讓我們不致全然絕望。



The Pianist
By Wladyslaw Szpilman
Second Picador Paperback Edition: January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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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ianist—書與影之間  昆布 (2003-06-06 11:27)
 Re:The Pianist—書與影之間 七貓 (2003-06-20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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