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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作家》
　Ψ 昆布 (2003-03-30 14:59)

『如果有一個宰制我寫作的主題，我所有的執迷，就是記憶—因為我懼怕遺忘，正如我懼怕仇恨與死亡一樣。』— Elie Wiesel

小時候，我姑姑尚未出嫁之前，我最喜歡到她的房間，因為她是家中當時最年輕、
最時髦而洋化的女性，她經常有些新鮮的玩意兒供人玩賞。另外還有一個最吸引我的原因，就是她房間裡掛著一幅神秘而美麗的肖像：蒙娜麗莎的微笑。每次我總是端詳許久，猜測她到底在笑什麼，想不透這幅畫為何如此吸引我的目光，從那時候起我就察覺肖像深刻的魅力。同時在我家客廳，掛著幅畫像，是我祖父母的像，整個結構是幅畫，頭卻是崁上去的，有點唐突，也稍嫌庸俗。同樣是肖像，卻彷彿兩個天地。

也許在沒有照相之前的時代，畫像是讓記憶停留最佳的方式。文字雖可記錄某些場景、人物，但很多時候千言萬語可能抵不過一幅圖畫。圖像雖然記錄的是表層，但一個高明的畫家卻能傳達諸多的想像。但肖像終究是奢侈的東西，一般的平民百姓可能不太玩得起。還好今天我們有了照相術，擁有輕便巧妙的機器，通過練習，我們都有可能成為紀錄影像、捕捉記憶的能手。

攝影家像所有從事藝術創作的人，他們的眼神敏銳，她們捕捉影像準確。尤其要紀錄那些從事文字創作的人，必須對作家的作品與人格有相當程度的領會，如此她們投注的鏡頭才能富於巧思，將這些從事文字構築的人明確顯影。猶太作家（The Jewish Writer）是Jill Krementz另一本紀錄作家身影的攝影集，之前我曾經介紹過她的一本攝影集：作家的桌子（The Writer’s Desk），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是馮內果（Kurt Vonnegut,）的妻子。其實，三十年來她對作家形象的紀錄與呈現，早已深受肯定。我猜想由於這個身分，她貼近作家也比別人更具便利與獨特的領悟。

作家雖然也算是名人，但他們終究不像明星、政治人物那樣聳動或引人注目，他們綻放光芒的領域是文字的空間。當然，如果我們沒有讀過他們的作品，甚至不曾聽過他們的名號，即使見到他們的照片，也不會產生什麼交流與想像。但是我們閱讀的領域就像旅行的經歷一樣，會逐漸擴大，沒去過的地方，經由他人的推薦或觀光指南的導引，等我們親歷其境，許多傳聞也就豁然開朗。這些猶太作家和他們的作品，隨著資訊的發達，與我們世界觀的擴大，在中國人的領域也漸漸熟悉。

本書的封面是個遠鏡頭，辛格（Isaac Singer）正位於畫面的中央，專心打字。整個畫面的構圖，凸顯了作家活潑快樂的創作心緒，也許他筆下的Yiddish對我們仍是天書，但是他的歡樂卻可以在畫面中觸摸得到。說是作家，其實是很廣義的說法，因為這裡的作家種類繁多。

書中還有許多作者也許不少是華文讀者熟知的，例如：Saul Bellow，馬拉莫（Bernard Malamud），劇作家密勒（Authur Miller），Norman Mailer，Philip Roth，Irving Shaw，Joseph Heller(寫第二十二支隊的小說家)，詩人亞倫金斯堡（Allen Ginsberg）， Robert Pinsky(美國的桂冠詩人)，另有幾位我喜歡的評論家Lionel&Diana Trilling，Alfred Kazin，Irving Howe(左派評論Dissent的創辦人)，Elie Wiesel(1986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還有兩位哲學家：Isaiah Berlin及Hannah Arendt。我只列舉比較熟知的作家，我相信書中還有不少人的作品尚未有中文的譯本。

這些照片絕大多數都是在紐約市拍攝的，或在紐約州的城市，只有少數幾張在外地，可見美國的猶太作家大多數都在東岸，這也顯示美國文化在某些層面上的偏斜。正像美國的出版社大都集中在東岸，西岸相對輕浮薄弱，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有幾張照片是我很喜歡的，因為那些肖像呈現了他們作品之外其他的向度。書中出現的頭一位作家：Saul Bellow，他的桌面凌亂，但人卻沈穩安定。另一張照片則是窗上的貓及一頂高帽，貓叫Moose，高帽是貝婁1976年領諾貝爾獎所戴的。兩樣安置在窗台上，構成了一種巧妙的閒適與悠閒。可以想見，貓在作家生活中必然也是個調劑消遣的同伴。這兩樣東西並置，產生的效果剛好和作家的創作相互輝映，非常有趣。

另外一張就是魏索（Elie Wiesel），他也位於書房，背後的窗景一片迷濛，他正在讀報紙，一份希伯來文的報紙，桌上也是一片狼籍。但是桌上的凌亂剛好和他的專注形成反差。他專注深入的神情，透過鏡頭，傳達出靜瑟強悍的氣息。時空不只凝結了，也讓照片跨越時空的侷限。這就是肖像巨大的力量。

有些猶太人的特徵非常鮮明，尤其是男性。捲髮、濃眉、大鼻子，甚至有些人的鼻就像鷹喙一般，詩人Robert Pinsky就是個典型的例證。但是如果以為猶太人都是這等長相那可就錯了，有些猶太人和一般的白種人沒有兩樣，他們若不透露身份，大概也無人能猜得出來。書中有位女作家，是書中比較年輕的，我沒讀過她的作品。她蹲伏在一堆石頭面前，眼睛望向不知名的遠方，面色凝重，但她的神情卻是無可抵禦的美麗。彷彿猶太人的顛沛流離痛苦浮沉都在眼神裡閃耀，但她卻是個如假包換、金髮碧眼的猶太女子。

閱讀圖像和純文字是有不同，有些地方要理解圖像，需要文字幫助。但有些時刻，文字的詮釋反而是累贅，甚至是種篡竊。直接訴諸圖畫，讓直覺引導，讓圖像不假他途直接說話，那種美感反而是無懈可擊的經驗。

猶太作家昆布 (2003-03-30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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