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的童年(中)
 
文:女巫

  莎賓娜的童年經驗,使得她為一張課程表,陷入了恐慌。
  在熱帶叢林中,對時間的概念是這樣的:「如果和他人約好了,就耐心等候,直到對方出現。如果他今天不來,那他第二天就會來,依此類推。如果他再沒出現,可能是他不想來,不然就是他死了。
  所以,第一次看到「課程表」這玩意兒,對她來說不僅是全新的東西,也是全新的「時間觀」。當天晚上她就作了惡夢,夢到自己把課程表弄丟了,從這個教室跑到另一個教室,搞不清楚哪個教室才是對的。
  從前,太陽、月亮和昆蟲,就是熱帶叢林的時鐘。整個森林世界,都依此行事,無論動物、植物,還是人。
  到歐洲之後,她除了得學習怎麼過馬路、坐公車、買東西、打招呼之外,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努力適應新的時間速度。有時她會很害怕,不懂時間跑哪兒去了……。
  在熱帶叢林,人們順應於時間的消逝,從不提前預訂超過一個星期的計劃,因為沒有人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有時是船壞了,有時是飛機,有時又會有洪水,或者飛機駕駛員因為瘧疾躺在床上……因此,人們形成一種泰然自若的態度,當事情不順遂時,也不會躁動不安,很自然地,學會把這一天的計劃改到另一天。
  第一次聽到有人為十年或更久的時間作計劃,她感到非常奇怪。對我們「正常」的現代人來說,不做計劃,往往不知道怎麼過日子,對莎賓娜來說,則是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訂定計劃。
  莎賓娜的經驗,彷彿是在過去與未來之間跳躍,對許多事情的觀察體會,反而比常人深刻。現在的她,已經來到歐洲十多年了,看起來似乎已經適應了現代人的步調和觀點,然而她對自己生活的描繪,還是令我非常震驚:

  「清晨出門上班,晚上疲憊不堪地回家。月底支付所有的費用,然後把剩餘的一點放進銀行的存摺裡。用節省的錢去度假,養足精神再來應付一天的忙碌,一生就這樣周而復始。」
  「……進浴室淋浴,穿戴好,叫醒孩子,準備送他們去幼稚園。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因為接孩子的汽車馬上就要到了。飛快地裝好背包,穿上鞋,門鈴響了。呼!……我從一個約會趕到另一個約會,遇到一次塞車又到另一次塞車……」
  「沒有時間,時間永遠都不夠。」

  她用很平凡的話,描述一段平凡的生活,卻赤裸裸地揭發了我!
  我不禁自問,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我非得這樣過日子嗎?文明社會的生活,真的樣樣都比遠古以前的石器時代「進步」嗎?
  ………………

作者簡介:
《關於女巫》:
  有讀者在問,這隻女巫是什麼樣子的,小編不敢造次,急忙請女巫現身說法,結果得到這樣的回答 …
住在小小山巔上,成天幻想可以呼風喚雨,可惜功力不足,經常凸槌,於是改變計畫去偷所羅門王的指環,但至今尚未成功,只好淪落野人幫中,繼續修練。
本派女巫乃千年祕傳,襲用一古老咒語:「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其餘諸事,恕不奉告。

編按:張詠捷和莎賓娜,是真有其人,分別為《食物戀》《來自石器時代的女孩》兩本書的作者;布萊恩則是《手斧男孩》小說中的虛構人物,但他確實已活在我的心中。(上述三書皆為「野人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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