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斧男孩】書摘連載:命運的銅板
 

……
一堵毛茸茸的褐色牆從森林解離而出,來到他的身後,然後像一輛失控的卡車般衝來。布萊恩只來得及看出那是一頭母麋鹿,雖然沒有角,還是用前額從左背部將布萊恩頂起,並把他拋出丟到水中,然後緊追在後,打算解決他。
布萊恩在半秒內讓肺部吸滿空氣,牠就又出擊了,用頭把布萊恩擠壓到湖底的爛泥中。爛泥塞滿布萊恩的眼睛和耳朵,麋鹿用角突把他推入爛泥中,愈推愈深。他掙扎著出水,努力吸氣,克制驚慌。當他抹掉眼睛的爛泥與污水、恢復視力後,看見那頭母麋鹿就站在身旁不到十呎的地方,平靜地嚼著荷花根。牠似乎看也沒看布萊恩,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布萊恩小心轉身,開始半游半爬地離開水中。
但布萊恩一動,母麋鹿的背毛立刻豎起,並再度向他發動攻擊。這回牠用頭部和前蹄把他摔回水裡,讓他以背部落水。他耗盡氣力尖叫,拳頭猛捶著麋鹿的頭,喉嚨也灌滿湖水。然後,牠又走開了。
布萊恩再度掙扎出水面。用一隻眼睛觀察牠,另一隻眼睛望向湖岸,猜想自己的傷勢不知多重,也猜想這次母麋鹿是否會放過他。
幸好他還能走動。他才剛決定留下那些東西,就看見母麋鹿從深水處走出,丟下布萊恩,自顧自地沿著湖岸淺水處遠去,離去和來時一樣快速;牠的長腿每從爛泥中拔起,就傳出水被吸入的聲響。布萊恩攀著一根松枝,目送牠離去,半等著牠轉身再次回頭衝撞自己。但牠持續走遠,等牠完全離開視線後,布萊恩回返岸邊找到那隻鳥,然後涉水取回他的弓和叉。弓和叉都沒弄斷,箭也全都不可置信地仍在腰帶的步袋裡,只是被污泥和水弄得一團糟。
回到營地爬進棚屋後,他滿懷感激,感激炭火仍在發光,而他有想到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是把當天需要的柴火找足,感激他每次都會找足兩、三天份的柴火,感激他需要食物時附近就有魚,最後,打著盹即將入睡之際,他感激自己還活著。

怪聲驚醒他。
是個低沉的聲響,一個從風中傳來的低沉轟隆。布萊恩猛然張開雙眼,不是因為聲音大,而是聲音太陌生。過去這四十七天來,他聽過多次雷鳴,但不曾是這般,不是這種吵聲。低沉,幾乎像是活的,那聲音像來自喉嚨的低吼,是一種呼嘯,一個從遠方朝他而來的呼嘯。布萊恩清醒後在黑暗中坐起,臉部因肋骨的疼痛而抽搐。
是風。如火車呼嘯般的風聲,帶著火車般深沉的低吼。是龍捲風。沒錯!火車般的轟鳴意味著狂風,為他而來的狂風。天啊,他心想,在麋鹿之後,別再加上這個啊,不要啊。
但一切都太遲了。他在詭異的寂靜中望向夜空,然後轉身回到棚屋,俯身入門的同時,狂風襲至。瘋狂的力量把他從背部舉起,以正面拋進棚屋,再猛烈摔進松枝床裡。
同一時刻,狂風掃過營火,紅色炭火如雲霧般飛散在布萊恩四周。然後它抽離了,彷彿猶豫片刻,又隨即挾著巨吼重返,那巨吼震懾了他的耳朵、他的神智、他的身體。
他像塊破布一樣被揮掃到棚屋的門牆上,肋骨又感到一陣撕裂的疼痛,然後再度被狠狠摔進沙地;在此同時,狂風將整面門牆、床鋪、營火、工具等,所有一切,揚掃而起、拋進湖裡,從眼前消失,永遠消逝。布萊恩覺得後頸背灼燙,伸手摸到紅炭。他拍掉紅炭,發現褲子上還有更多,便繼續拍打。狂風再襲,狂暴猛烈的劇風。他聽見岩丘旁森林中的樹木斷裂,感覺身體向外溜去,於是緊緊地抓著岩塊穩住自己。他無法思考,只能抓牢,只知道自己在禱告,但不知禱詞為何;只知道他想存活,想留下來、想活下去。此時,風轉向湖去。
布萊恩聽到風因吸水而發出的巨大吼聲,張開眼睛時看見湖水正遭狂風肆虐,巨大的波浪飛濺四方、互相衝擊,然後一道宛如液狀光柱的水柱射向夜空。既美麗又恐怖。
龍捲風在湖泊對岸持續肆虐,布萊恩聽見樹木折腰落地,然後它就消失無蹤了,和來時一樣疾速。不留一物,空空蕩蕩,只剩下黑暗中的布萊恩。
一天之內,在一天之內他接連遭遇麋鹿和龍捲風襲擊,頓失一切,就這樣,回到原點。
命運的銅板輕輕一擲,他成了輸家。


作者簡介:
以生命經驗為藍圖
《手斧男孩》作者蓋瑞•伯森(Gary Paulsen)傳奇

說故事高手蓋瑞•伯森是美國文壇最受年輕讀者喜愛的作家之一,有書評家甚至認為,現今再也找不到一位作家像蓋瑞•伯森一樣,能透過小說作品激發青少年對文學的喜好。

十四歲就逃家的他,有個慘澹晦澀的童年。他的父親是職業軍人,一家人隨著軍隊一個基地搬過一個基地,居無定所,也因此伯森從不曾在一個學校待超過五個月。

對他來說,學校生活彷彿是場惡夢,高中成績幾乎都是丙等和丁等,運動場上的表現也乏善可陳。大學讀了一年,他就休學從軍去了。他在軍中的飛彈部門工作,服完兵役後也在航太工業找到一份工作。

然而,冗長又無趣的工作卻讓他開始思考,人生應該有更好的過法,而寫作就是他認為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於是他偽造了履歷,順利在一份男性刊物找到助理編輯的工作。但上司們很快就發現,他根本不懂寫作或編輯,不過他的勤奮好學感動了上司們。每天下班後,他都會寫點東西,並在第二天早上拿給上司們指教。

後來,他離開了雜誌社,回到家鄉明尼蘇達專職寫作,一心想要創作偉大的美國小說。但偉大的作品尚未寫出,他倒先成了酒鬼。酗酒、打架不僅毀了他的婚姻,也糟蹋了他的寫作天賦。

一九七三年,他終於戒了酒,同時帶著新婚妻子回到明尼蘇達,重新執筆寫作。
一九七七年,他出版了一本具分量的重要反戰小說《狐人》(The Foxman)。同年,出版另一本關於一個酗酒家庭的作品《大寒》(Winterkill);不幸的是,一些明尼蘇達同鄉認為書中影射他們,控告他誹謗名譽。

伯森雖然最終贏得了官司,這個事件卻讓他幾乎破產,也感到極度不堪且心灰意冷。他決定放棄寫作。

為了家計,他成為海狸皮獵人。不需要再為生計奔忙後,他開始帶著狗群參與競爭激烈,必須穿越北極圈、全長一千一百八十英里的阿拉斯加狗橇大賽。之後,伯森以多年賽狗經驗為素才寫成了《狗兒之歌》(Dogsong),這本充滿禪意的作品,榮獲了一九八六年紐伯瑞獎(Newbery Honor Medal)。

接下來,他最膾炙人口的作品《手斧男孩》也榮獲紐伯瑞獎。該書敘述來自一個破碎家庭的十三歲小男孩,因墜機意外在荒野求生五十四天的經歷。該書出版後,因內容精采逼真,《國家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還打電話給伯森打聽這名男孩的下落,想為他製作專題。

一則虛構的故事打動了千千萬萬讀者的心。不過,在二○○三年的一次訪問中,伯森透露《手斧男孩》這部小說其實曾被三家出版社退稿!

《手斧男孩》出版後,伯森幾乎每天收到兩百五十封至四百封讀者來信,想知道故事主人翁布萊恩後來的際遇。

讀者的熱烈回應與要求,催生了以布萊恩為主角的系列小說:(The River)、(Brian’s Winter)、Brian’s Return)、(Brian’s Hunt)。完成五本以布萊恩為主角的系列冒險小說後,仍不斷有讀者寫信詢問伯森書中描繪的各種意外狀況、求生技巧,甚至歷劫歸來後的身心創傷,究竟是他憑空想像或是個人親身經歷。

除了晦澀的童年,伯森的一生更經歷了酒鬼、工程師、軍人、演員、農夫、木匠、貨車司機、獵人、水手……豐富多樣的人生經驗與生涯遭遇,都成為他創作的養分。

事實上,每一本書都反映他某個階段的人生體驗。種種人生歷練不僅化作伯森創作的肌理,也讓年過五十的他謙沖而務實。雖然作品廣受歡迎,數度獲得殊榮,但都沒有使他沖昏頭。他認為,人的一生,就是努力活下去,如果一個人開始自命不凡,那就完了!讀者能從他的作品中學得生存的膽識與勇氣,才是他最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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