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什麼？

人在沙漠，視之為生命；進了水鄉，就當成泥土般，彎個腰現撈就有。現代人蓋房子更神奇，打開水龍頭，「生命」就來了。這叫做「自來水」。

前陣子，桃園為了水鬧翻了天，眼睜睜看著石門水庫水位漲滿，家裡的水龍頭卻苦等不到一滴水，等水人的不滿情緒也隨之高漲難收。沒有自來水，人的日子變得慌張失措起來，像無根的浮萍；其實浮萍失了水，比失根更憔悴。

這幾年，大台北地區也曾因為施行了幾次限水，而鬧得滿城風雨，不過今年雨水豐沛，水自己會來，許多人也就忘了。

女巫居住的小山城，年年夏天都停水限水，已有三十年的歷史。三十年來，這裡的山民不曾擁有自來水廠供應的自來水，而是仰賴一條小溪的無私奉獻，沒有人知道，小溪會在哪一天衰老成為無法繼續授乳的乳母。諷刺的是，山城位居水源保護區內，距離供應鄰近都市用水的水庫，僅十幾公里之遙。本來，山是蘊積水的子宮，怎知每到夏天，反倒成了綠洲中的荒旱沙漠。

在〈綠洲的親密愛人〉裡，「綠洲」是東京池袋公園附近一家色情按摩店，那位伊朗人卡西夫的女友千秋，則是「綠洲」裡，口交、手交、肛交一把罩的小紅牌。千秋遭毒販設計，染上安非他命，從此花錢如流水不說，還賠掉了自己的健康。卡西夫憤恨之餘，趁毒販進行交易時將毒品一舉燒盡，因而遭到黑道懸賞追殺。千秋無計可施下，自己掏出一大筆錢，央請小說主角阿誠幫忙救救卡西夫，理由是：「我交往過的男人中，卡西夫是第一個沒想著要從我這裡撈錢的人呢。」

卡西夫用低沉的嗓音唱起不知名的民族音樂。容易朗朗上口的旋律。東京的街燈在冰冷的玻璃窗戶外飛逝。
我想著藍色的泉水和紅色的血液。
還有白色的粉末和乾涸的生命。
我聽說中了安毒的人，皮膚會變得很粗糙，小便就像是喝了歐樂納蜜Ｃ一樣染成深黃色。
綠洲裡源源不絕的藍色泉水，以及沿著下水道流去的黃色污水。

對千秋來說，卡西夫的真情，無疑是愛情沙漠中的綠洲。而在都市中，在那些我們多數人使用了一輩子卻不曾見過的下水道裡，急流而去的，除了廢水之外，還有什麼？